黃傑瑜 (以下簡稱「黃」)︰香港攝影市場真正的規範起來,其實一直到你開始OP畫廊才開始,實在功不可沒。
李家昇 (以下簡稱「李」)︰香港的攝影師拍下了不少不錯的影像,可惜那些影像都沒有成為照片完成品,又或者偶然因為甚麼用途而製成照片,然後又流失湮沒。在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之間,一些策展人來香港想看一些本地攝影師的作品,都因上述原因,望門而不得其入。1995年間,我們開始了OP,一項以限量照片為媒體的計劃,主要是梳理同代人的攝影作品。所謂OP,即英文Original Photograph的縮寫,原作照片也。我們挑選攝影師,並挑選其作品,所挑選通常都是對是個原作者有一定代表性。也即是説包含著策展的性質。九十年代,並不如現在,具存著一個照片市場,當時主要是本著興趣及熱誠,以及個人有限資源作為開發基礎。是項計劃獲得了良好反應。
我們是在這個基礎之上,開始為前一輩的攝影師如邱良,顏震東,麥烽等人整理作品,簽約代理及發行他們的照片。由於過往大家對照片的不重視,尢其是香港人普遍地對於照片的知識貧乏,隨著歲月轉移,照片流失煙沒,要搜集真正屬於那個年代的銀鹽相紙照片已越來越困難。
「 一切一切,不但是我的故事,也是你的故事。」
黃︰你是怎樣認識邱良﹖
李︰認識邱良是在八十年代。我為他的雜誌「攝影藝術」撰寫專欄。及後又在他的雜誌編輯附刊了一份異常前衛,以國際數位影像創作人為基礎的刊物「秩智DIGI」。1993年我在香港藝術中心舉行個展,他又為我出版了一本近百頁的照片冊。有一段時期,我們每週總有一兩天在灣仔的百樂門午飯,這些聚會傾談,孕育了他最初的兩本個人攝影集:「爐峯故事」(1992),「飛越童真」(1994)。這兩冊攝影集也成為了我們合作時所挑選照片的藍本。
邱良正是黙黙從事將老一代攝影與新一代攝影銜接的一人。每當新一代人攝影展覽開幕的場合總見邱的身影,在港幾乎每一個當代攝影師都是邱的朋友。當然,從作品及觀點邱都不是屬於當代攝影的範疇。他的照片,從取材,美學到採光均屬老一代,我意思是說他有著老一代的優美傳統。在香港,有著老一代的優美傳統的攝影師不少,可是大部分對現代攝影都是抱著輕視及鄙視的態度。相對,邱良出版的刊物「攝影藝術」對現代攝影的推介,所起著的正是橋樑作用。邱良的攝影承接著西方五、六十年代的風格。除了抓拍,街拍等與其他攝影師有著共同點之外,他的童真童趣是個特色,是故可以編來一冊「飛越童真」攝影集。
「 紀實攝影的社會歷史意義是不容置疑的。」
黃︰那你跟邱良的合作細節如何,他的突然離去會否令現存作品更加罕有﹖
李︰我們每張作品標示做20, 50或100版不等。不過,這個標示,只是表示它的可能最大值。試想100個作品,如果每要全做100張,物料使用也是龐大的資源。其實邱良因為意外突然離世,讓有些作品只做過一至兩張,很多作品也只是在十版之內。市場上便幾乎完全沒有他的照片,甚至,有人已訂下他作品的,也不能如願以償。
黃︰我覺得照片的價值還未完全發掘出來,你是怎樣看的﹖
李︰照片的價值,與其他的藝術品一樣,往往自從它本身成為完成物之後,隨著原作者本身的發展,歷史的因素,甚至社會的遷異而産生變化。一張在五十年代在紐約只值二十五元的照片,在今天來說,在市場上它的時值可能是萬倍之巨。1954年,Robert Frank的照片在紐約第一個攝影藝廊LIMELIGHT展出時的價位正是一例。邱良在香港攝影發展時空的歷史定位,某程度上也會為他的照片作品產生附加值。在幾乎零照片市場的香港九十年代,邱良等人的照片有良好反應主要是因為1997的歷史時空。正要離開或眼見景異的人今天買下一葉過去留作將來無限追憶。邱良於1997年意外離世,再無照片可提供,我也是於該年舉家移民多倫多。剛轉移新環境要照顧的事也著實不少,香港的照片也是在原來地才能產生最大的効應。雖然,在我後來設立在多倫多的畫廊曾多次展出他們的作品,但也只是作純展覽的非賣品。在前述合作的模式中留下來的照片,除了是友誼的追憶之外,更希望與異域的同好者分享他們的過去。
黃︰這次展覽,你有什麼冀願﹖
李︰在靈光消逝之前短暫的一刻,在傳統物料如纖維紙基銀鹽相紙被打印媒體代取之前,這批保留下來較完整的照片本應該由香港的博物館等法團保存或展覽。去年,我們決定停止多倫多畫廊的營運,未來集中在整理過去的物件,包括我們在九十年代所辦的攝影出版,梳理同代及上代攝影師照片的計劃。剛好你聯絡我們問及展出邱良照片的可能性。我們經過多次來回討論,就成就了此美事,我想信此展覽會成為香港攝影九十年代發展路上的一個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