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藝術

「對不起」:何翔宇的溫柔暴力

陳敏熹
「有時候,美國人說『對不起』,但他們並非真的感到抱歉。我在當地生活時,因為不諳英語,總覺得有距離感。就像面對一扇無法打開的門,把手太燙而不能握碰。」──何翔宇

假如敞開的門迎人進出,而關閉的門欲拒還迎,戲謔來者,那麼無法開關的門是怎樣的?

何翔宇的作品《對不起》(2012年作)呈現一種異想天開的構思:一扇鮮艷奪目的洋紅色窄門,把手是一個發光的燈泡。

何翔宇的《對不起》作品系列耐人尋味,而本作是該系列中首幅現身拍場的作品,將於2019年4月1日香港蘇富比當代藝術日拍上亮相。這些雕塑作品是一扇扇無法開關的門,用色大膽,吸引觀者目光;一瞬間後,觀者發現無法內進,把手變成發熱的燈泡,直截地拒人於門外。

由此衍生種種類比與聯想:關於私隱與限制;冒險與安穩;表面與本質;理想主義與現實。本作曾在一個展覽上展出,當時藝術家闡述:「在我看來,我們對未來的想像只剩下對安穩的追求,而最終目標只不過是要掌握這種安全感。」

《對不起》作品系列以個人敘事為根本。何翔宇曾言:「有時候,美國人說『對不起』,但他們並非真的感到抱歉。我在當地生活時,因為不諳英語,總覺得有距離感。就像面對一扇無法打開的門,把手太燙而不能握碰,我無法走進他們的日常生活。」

看似平平無奇卻又引人注目的一扇門,飾上「太燙而不能握碰」的把手,令人望而卻步。這是何翔宇概念藝術作品的獨有詩意,既淡然矯情,卻又深藏野心和暴力意味。

何翔宇筆下的暴力意象建基於物體的物理材料性質以及人類對此的感知。這一創作手法充分展現於其備受好評的著名作品系列《可樂計劃》,其中一件作品亦將於2019年4月1日香港蘇富比當代藝術日拍上呈獻。

《可樂計劃》的創作始於約2008至2009年。藝術家自述:「我拿了一瓶可樂回家,在工作室裡熬煮瓶內的汽水。然後我嘗試煮一噸可樂。接著我回到老家,在那裡熬煮127噸可樂,這是當地三年平均的可樂銷量。」

經過多次實驗後,何翔宇將創作移師至鄰近北韓邊境的丹東市,並僱用十名外省民工,製造熬煮可樂的鐵製容器。最終製成一種閃閃發光的黑色晶體剩餘物,藝術家將之構造成不同的優雅形態──其中一些填滿了整個房間,有一些則放進精緻的透明方盒。

《可樂計劃》以物質變化為重心,同時質疑超物質主義的消費現象、藝術品生產與消費以及西方資本主義下的過度急速發展。

如洪邁(Einar Engstrom)概括藝評家高名潞對何翔宇作品的評價,稱之為「在本質上是極多主義的,或者主要依賴於藝術家與物理對象之間所建立的私人聯繫」。從工作室的小型室內實驗開始,何翔宇與可樂的聯繫迅速擴展,「最終超越了個人性,融入了群體性[...]用中國當代藝術的慣用辭令來說,他以無所不至的雙手將《可樂計劃》變成了一件社會介入的作品,一種超個人意義上的權力實施。」

用中國當代藝術的慣用辭令來說,他以無所不至的雙手將《可樂計劃》變成了一件社會介入的作品,一種超個人意義上的權力實施。
- 洪邁(Einar Engstrom)

藝術家本人的說法則較輕描淡寫,或有故弄玄虛之意:「我想像魔術師一樣,變出將液體飲料轉化成固體的感覺。類似我們小時候看的中國電影或電視劇,一個人唸出咒語之後,另一人突然靜止不動。我只想創造那種神奇的感覺。」

而他確實創造了神奇。憑藉如魔術師般的靈活巧手,何翔宇巧妙地創作出鮮明簡約的視覺藝術作品,並肩負重任,以優雅的方式表達迫在眉睫的社會政治議題。在作品《對不起》和《可樂計劃》中,何翔宇展示了認知與物理之間的矛盾,並藉此凸顯我們這個時代的矛盾。

翻譯: 鄭佩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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