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四濺,夢迴加州:霍克尼當代鉅作倫敦上拍

水花四濺,夢迴加州:霍克尼當代鉅作倫敦上拍

《水花》是大衛・霍克尼筆下令人屏息的加州夢圖景。作品將於2月11日倫敦蘇富比當代藝術晚拍登場,屆時必然一石泛千波,牽動全球藏家的心。
《水花》是大衛・霍克尼筆下令人屏息的加州夢圖景。作品將於2月11日倫敦蘇富比當代藝術晚拍登場,屆時必然一石泛千波,牽動全球藏家的心。

中文版編譯:勞嘉敏
Chinese version translated by Olivia Lo


衛・霍克尼的《水花》是二十世紀極具象徵意義的普普藝術畫作。其姊妹作《更大的水花》現藏於泰特英國藝術館,這些陽光普照、水花四濺的游泳池在霍克尼筆下定格成經典,無論在藝術家的生涯、普普藝術運動乃至整個主流藝術史,同樣地位顯赫。

縱觀整個二十世紀,絕少作品能夠如此享負盛名,同樣廣為人知的均已載入史冊,例如孟克的《吶喊》、梵谷的《向日葵》、莫內的《睡蓮》、沃荷的瑪麗蓮・夢露肖像、李奇登斯坦的漫畫女主角和瓊斯的《旗幟》,霍克尼的游泳池有如神來之筆,四平八穩地端坐在藝術神殿的寶座上。本作繪畫的事物與人們對普普藝術和加州生活的認知不謀而合,非常符合當代文化想像。此乃知名度高、媲美博物館級數的珍罕鉅作,出自大師手筆,充滿傳奇色彩。

大衛・霍克尼在洛杉磯,攝於1978年,圖片提供: Michael Childers/Corbis via Getty Images

1966年末,霍克尼在洛杉磯完成《水花》,這是系列三部曲的第二幅。第一幅是尺寸小得多的《小水花》,現為私人收藏;第三幅是泰特英國藝術館藏的《更大的水花》,它是霍克尼完成《水花》的翌年初,在柏克萊擔任講師期間創作而成。比較兩幅姊妹作,《水花》72 x 72英寸的尺幅讓人如臨其境,毫不遜色於《更大的水花》。兩者的構圖幾乎完全相同,皆以無打底的畫布為寬邊框,鑲起簡練的線條和沉靜的色塊。兩幅畫裡的水花皆演繹得靈巧敏捷,藝術家用精細絕妙的筆觸,將水花濺起的一刻定格於畫布上。

「我喜歡畫這種歷時只有兩秒的東西;我足足花了兩個星期去畫這件歷時兩秒鐘的事。眾所周知,水花濺起的一剎轉瞬即逝,難以在時空裡定格。因此,要是我們能在畫裡目擊這一刻,會比觀看照片來得震撼許多。」
大衛・霍克尼

霍克尼在1964年初到洛杉磯,《水花》和《更大的水花》無疑是其「加州夢」作品的臻絕典範。五十年代,抽象表現主義窒礙於自身的激情,逐步邁向衰落,霍克尼濺起的水花滌盪著當時的空氣,令他成為同輩藝術家中卓爾不群的開路先鋒。他透過這些作品,將迥然相異的抽象表現主義、極簡主義和普普藝術共冶一爐,淬煉出獨特的美學風格。

霍克尼在紐約逗留一段時間後,於1964年夏天首度踏足美國西岸。加州充沛的陽光和明媚的風景,以及無處不在的游泳池,令初到埗的霍克尼眼前一亮,深受震撼。他憶述:「我在飛機上俯瞰聖貝納迪諾,看到游泳池、房屋和太陽。我從未如此激動……我覺得它棒極了,我很喜歡,這個地方確實在生理上影響著我」(大衛・霍克尼,引自《大衛・霍克尼:油畫、版畫及素描1960-70年》展覽圖錄,倫敦白教堂美術館,1970年,頁11)。霍克尼對加州一見鍾情,在這個聲色之城裡,每間大宅的後院似乎都開著狂歡派對,十足享樂天堂,而這正是這位年輕藝術家在枯燥沉悶的英國就已夢寐以求的生活。同年,他回到倫敦後的第一幅作品名為《好萊塢游泳池畫像》,拉開其最重要的創作系列和主題——南加州——的序幕。

大衛・霍克尼,《更大的水花》,1967年作,倫敦泰特藝術館藏

1966年,霍克尼決定遷往加州,長駐位於洛杉磯筆克與克倫肖大道交界附近的公寓工作室。1966至67年的兩夏之間,《水花》及多幅名作相繼在此面世。在短短十二個月內,霍克尼脫離了早前作品中的稚拙線條和抽象形態,轉而著重表現人像和形體的光影明暗。

《彼得從尼克家的游泳池上岸》(利物浦沃克美術館藏)、《尼克・懷德肖像》(私人收藏)和《日光浴者》(科隆路德維希藝術館藏)等作品均畫於1966年,霍克尼從此煉就其成熟風格,展現出更強烈的現實主義特質、視覺像真度和意念創新,再以理想化且刻意的顏色和線條強調出來。誠然,他對加州伊甸園式的想像就如高更筆下的大溪地,兩人都以外來者的身份,透過理想化的目光看待心中的異邦樂土。《水花》在1966年末完成,正值霍克尼精力迸發的多產時期,是當時加州主題作品的集大成者。畫中的現代主義建築被明快的色彩包圍,跳水的人只製造水花,卻不見踪影,他沉入水底、水花四濺的一刻,則永遠凝固在畫布上,畫家以神乎其技的靜態,同時留住瞬間和永恆。

自藝術生涯之初,霍克尼一直渴望藉著創作,探索觀感的錯綜複雜和曖昧不清,因此,洛杉磯的游泳池對他而言可謂全新挑戰,即如何繪畫處於動態的透明事物。這個題材還涉及另一個他最熱衷的悖論——將永不止息的事物定格在靜態圖像裡。他已在《淋浴》系列和《尼克・懷德肖像》等描繪好友的畫作中小試牛刀,直到《水花》系列,則以更大膽的創意和手法應對挑戰,他索性抹去人的存在,只留下跳入水後激起的痕跡。

葛飾北斎,《神奈川沖浪裏》,倫敦大英博物館藏,圖片提供: Bridgeman Images

在大塊色域組成的極簡構圖中央,霍克尼用蘊含爆發力的筆觸,畫出毋庸置疑的主角——水花。過程雖然耗費心神,得出的效果卻彷如即席一揮而就。濃濃的白色曲線伴隨著噴薄而出的泡沫,點點水滴從羽毛般的透明水幕邊傾灑而下。霍克尼解釋道:「我用小號畫筆和細線描繪水花本身,大概用了兩個星期。首先,我喜歡像李奧納多那樣,研究水的形態、繪畫漩渦狀的東西。另外,我也喜歡畫這種歷時只有兩秒的東西;我足足花了兩個星期去畫這件歷時兩秒鐘的事。眾所周知,水花濺起的一剎轉瞬即逝,難以在時空裡定格。因此,要是我們能在畫裡目擊這一刻,會比觀看照片來得震撼許多」(大衛・霍克尼,引自《霍克尼論霍克尼》,頁124)。

這朵水花同時引申出跳水者在冒出湛藍池水前短暫的隱身。正是這種介乎於平靜與緊張、表面與深處、自發與穩定之間的戲劇性場景,賦予作品視覺上的衝擊。

傑克森・波拉克,《白光》,1954年作,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藏,© The Pollock-Krasner Foundation ARS, NY and DACS, London 2019

另外,霍克尼用刻板的構圖搭配水花四濺的意象,是對極簡主義和抽象表現主義可堪玩味的致敬,尤其是傑克森・波拉克五十年代往畫布上潑灑顏料的行動繪畫。泰特策展人克里斯・斯蒂芬斯(Chris Stephens)表示:「如果抽象派藝術家一揮而就的筆觸是當下真實情感和心理狀態的披露,那麼霍克尼耗費數天用小號畫筆仔細描成的水花,自然是對上述想法的幽默顛覆」(克里斯・斯蒂芬斯,〈日光浴者〉,《大衛・霍克尼》展覽圖錄,倫敦泰特英國藝術館及巡展,2017-18年,頁67)。

類似的幽默解讀也適用於霍克尼對現代主義建築的刻畫,那些千篇一律的格局可視為是他對當代極簡藝術乏味形式和構圖的回應(同上)。《水花》在傳統之間來去自如,並把截然不同的風格連接起來,走在前衛藝術尖端,以前所未有的自信和感染力,詼諧地審視當代繪畫的形式。幾何色塊的安排幾乎過於安靜、簡練和整齊,瞬間打破畫面張力的水花因而綻放出更驚人的爆發力。另外有人認為,水花以外的平靜正處於崩潰邊緣,這一刻的水面正在同一股內力作用下不安地震動著。

霍克尼在加州發現了屬於自己的世外桃源,多年前還未踏足此地時,加州就已經是他嚮往的自由之地和性解放樂園。根據藝術家的話就是:「我並不知道自己被加州吸引……因為我覺得這個地方能令我興奮。而這當然與性有關」(大衛・霍克尼,同上)。所以《水花》系列可以詮釋為歡愉的滅頂噴發,以及飽含性張力的顏料解放。

本作糅合表達形式和內涵隱喻,把一個想像空間和加州生活提煉成複雜多面的藝術作品,別樹一幟,令人耳目一新。縱使本作與霍克尼大部分的作品一樣深受流行文化滋養,但是當中激盪人心的自傳式敘事,卻與其個人生活密不可分。1964年的首次加州之旅標誌著霍克尼人生的分水嶺,靈光乍現之下,他在1966和67年畫下一批出色之作,其中登峰造極的當數《水花》及其姊妹作,至今每天仍有成千上萬藝術愛好者到訪泰特英國藝術館,一睹《更大的水花》的風采。

當代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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