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中 晨雨 油彩木板 一九八一年作

款識：
荼 八一（中下）吳冠中 一九八一年 魯迅鄉土組畫之五 ─ 晨雨（畫背）

亞洲重要私人收藏

〈吳冠中全集3〉水天中、汪華主編，湖南美術出版社出版，長沙，二○○七年，一百九十二頁，彩圖
〈世界藝術大師 ─ 吳冠中〉吳可雨編著，河北教育出版社，石家莊，二○一○年，六十六頁，彩圖
〈世界名畫家 ─ 吳冠中〉吳可雨編著，河北教育出版社，石家莊，二○一○年，一百三十六頁，彩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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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重要私人收藏

吳冠中《晨雨》

俠氣筆墨 柔情江東

「我中學時一開始是喜歡文學的，特別是受魯迅的影響，所以想當文學家。後來移情別戀到了美術上面，我很想在美術上面能夠做出像魯迅在文學上的一些作用。這一直是我的願望，要在美術上搞出魯迅這樣偉大的工作來......如果沒有魯迅，那麼我們這個民族的精神會完全不一樣。」

吳冠中

中國現代史上，吳冠中是少數同時以繪畫與文學著稱的藝術家，兩者互為表裡，是故欣賞吳冠中的畫作，必須讀透他的文章；而閱讀他的文章，不能不先看他的畫作。作為文學家的吳冠中，一生視魯迅為偶像，故此，對於魯迅故鄉、以秀麗聞名的江南，吳冠中便不僅止於旅遊式的觀賞，更懷著一份弔古，以至朝聖之心，而《晨雨》正是如此一幅飽蘸個人情感的作品。

向新文學巨匠致敬

魯迅的故鄉為浙江紹興，自晚清以來仁人志士輩出，但在吳冠中眼裡，只有魯迅是無可替代的第一流人物，即使吳冠中曾在紹興畫下《秋瑾故居》而名垂青史，但剛烈如鑑湖女俠，仍難與這位鐵錚錚的文豪相媲美。作為新文化運動的健將，魯迅對於二十世紀的中國文學和社會發展極其重要；作為左翼作家的旗幟人物，他在1949年以後的大陸文壇，更保持強大影響力。魯迅的傳世文字多達一千餘萬，滿載畢生鋤強扶弱、革新民族的鬥志，令個性耿直的吳冠中為之折服，不僅是在語言造詣上，更是在人格風骨上的敬仰。

吳冠中對魯迅情有獨鍾，或許還帶著幾分同鄉感情在內—吳冠中的祖藉在江蘇宜興，宜興與紹興在地理位置上距離不遠，風景亦相似，在古代更同屬「江東」地帶。因此，當他在描繪老家風光時，或將故土投射成偶像的故鄉。《晨雨》的景色，本屬宜興大浦鎮，但在畫布背後，畫家卻冠以「魯迅鄉土」之名，此一特例，有如蘇東坡在遊黃州赤鼻磯時卻憶起三國的周郎赤壁，寫出了氣宇非凡的《大江東去》和《前後赤壁賦》，兩者並列，當作古今美談。

西潮淬煉下的東方景語

與同門的趙無極、朱德群一般，吳冠中的求學足跡遍及中、法。1946年，他考上公費留學的資格，前往巴黎高等美術學校進修，4年後回國至，這段留法期間是他親炙歐洲藝術的黃金時期。在此階段他畫下了大量的歐洲風景，風格一度受巴黎畫派的尤特里羅（Maurice Utrillo）影響。尤氏以繪畫城市風景著名，若將其作品與吳冠中之作對照，可發現這種影響一直隱約存在，尤其江南小鎮的寧靜，與歐洲城市相似，在這契合點上，油彩的柔和色調與輕鬆筆觸，便找到了適合移植的土壤。吳冠中的油畫和水彩作品基調簡約、恬淡，在《晨雨》之中，石橋、民居上的黑、白、灰色彩變化自然，充分展現了歲月的痕跡而不落窠臼，亦沒有過多的細節勾勒而失諸繁瑣，他使水鄉的迷人，在西洋藝術技巧的表現之下仍神韻俱在。

在取人之所長外，吳冠中仍保有自己的特色。《晨雨》之中，小橋流水雖然幽雅，但岸上往來的人群，卻為畫面添上了生機。綜觀其作，不論何種媒材，總有紅、黃、橘、綠各色亮彩，在此作中，主題雖然有「雨」，但畫面卻不沾一滴，連水面都不泛漣漪，而由持傘的行人破題，這是畫家巧思，似與觀眾猜謎，與其他吳冠中以魯迅為題的作品相比，人的形象在五色斑斕的雨傘的輔助下放大，畫面的生命力亦陡然旺盛；同時間，江南煙水迷離，國畫的皴擦暈染早已畫遍，這樣的處理手法，意在畫外，卻緊扣主題，為古鎮風貌帶來新的演繹。

一切景語皆情語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裡的至論，不只適用於文學，於繪畫亦然。在創作領域裡，帶有「致敬」意味的作品素來難度甚高，因為這始於作者對崇敬對象的認識，繼而產生仰慕之情，再表現於藝術作品上，起點便不僅是一時的藝術感興，還牽涉精密的學術理解和分析，然後才是創意和品味，在批評家而言，是譭之容易，在藝術家而言，卻是立之困難。對於大文學家魯迅，吳冠中並沒有把自己侷限於那經典的《阿Q正傳》或《孔乙己》的咸亨酒店，而是借著同鄉之誼，在描劃彼此熟悉的風景中致意，既顯示了兩人先天的緣份，亦充份發揮了作品的原創性。文學與繪畫互相交疊，使《晨雨》蘊藏更深厚的文化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