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沅芷 | 田中奏折，日本帝國主義者之夢

款識Yun Gee（左下）沅芷 1932 N.Y.（右下）

藝術家家族珍藏

紐約，John Reed Club〈藝術的社會觀點〉一九三二年
紐約，Milch畫廊〈朱沅芷〉一九四二年六月二日至十三日
紐約，華美協進社〈朱沅芷畫展〉一九四七年八月五日至九月十五日
澤西市，澤西市博物館〈朱沅芷畫展〉一九四八年一月五日至二十六日
紐約，Gudenzi畫廊〈朱沅芷油畫〉一九六二年十二月四日至一九六三年一月三十日

〈呈現日本帝國主義者之夢〉（紐約，紐約太陽報，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十二日）
〈朱沅芷油畫〉（紐約，Gudenzi畫廊，一九六二年）（展覽冊頁）
〈亞裔美國藝術家1850-1970〉Gordon H. Chang等（史丹福，史丹福大學出版社，二〇〇八年），9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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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是朱沅芷藝術歷程上重要的一年。他應紐約現代美術館的邀請，為該館喬遷新址的開幕首展〈美國畫家和攝影家壁畫展〉創作兩件壁畫作品，包括2017年於香港蘇富比創下破億紀錄之《工業之輪在紐約》，以及三聯屏《旋轉木馬；日光浴者；現代公寓》兩件作品。在六十五名美國本土藝術家之中，朱沅芷是唯一的亞裔代表，更是最年輕的參與者，此等榮譽是其藝術成就步向高峰的最佳見證。本拍品《田中奏摺，日本帝國主義者之夢》（下稱《田中奏摺》）（拍品編號 1023）即誕生於該年，標誌著朱沅芷的創作越趨成熟。 「田中奏摺」是日本首相田中義一向天皇獻呈的一封被視為是侵略中國的計劃藍圖，內容闡述侵略中國的方針政策，在歷史上是日本軍國主義的重要象徵。《田中奏摺》創於兩戰之間的緊張局勢，朱沅芷焦急地隔岸觀望祖國的局勢，只能以藝術圖報，將對世界戰亂的焦躁、社會不公的憤怒，託付於畫布之上。朱沅芷的《田中奏摺》，旨在喚醒國際社會正視日本侵華的惡行，這種強烈的反戰訊息， 與畢加索為遣責法西斯惡行而創的巨幅壁畫《格爾尼卡》遙相呼應，反映人道精神在戰時藝術中的重要價值，傳達跨越國界的感染力。本作屬市場上極罕見的政治題材作品，一直為藝術家家族所珍藏，現首次釋於拍場；它不僅是重要的歷史晶片，更代表著朱沅芷在西方現代藝術的發展進程中，以華人身分表現愛國當仁不讓的鴻圖。

民族主義之情仇

《田中奏摺》畫中呈現二〇年代末的日本首相田中義一，跪在日本昭和天皇、皇后與一位和尚的前方，呈上寫著「大陸政策」的奏折，眉色飛舞地解構著奏章裡侵略他國的極端理念。奏折的內容被形象化及以極具想像力的方式演譯，依據人物服飾所示，畫中三個巨人所代表的依次分別是中國、俄羅斯及美國，他們被代表日本軍國主義者的三名持劍武士從背後包圍，寓意日本帝國將吞噬眾國以統治世界的野心。

田中奏摺的真偽在近代研究中普遍受到了質疑，但奏摺中所示的日本軍國主義國策的確與現實相符。1941年，日本偷襲珍珠港，將美國捲入第二次世界大戰；1942年，本作在紐約朱沅芷個展展出，當時的報紙評論紛紛譽這位華裔畫家為先知，因創於十年以前的《田中奏折》不僅道破了日本軍國主義對外擴大版圖的強大野心，更埋下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預言，將當時已在蘊釀當中的跨國紛擾，提前警示世人。

《田中奏摺》曾多次在美國公開展出，當中包括1932年在紐約約翰里德俱樂部所舉行的群展〈藝術的社會觀點〉。約翰里德俱樂部是美國三十年代左傾的文學組織，提倡「藝術家不應獨善其身，不該在世事紛爭中置身事外」，其所主辦的藝術展覽即以此為前題，期望將美術討論提升至社會層面。《田中奏摺》蕴涵濃厚的社會性，反映畫家獨到的思維以及政治的觸覺，在畫布之上凝結當時社會大眾的焦慮，如此的思想深度正正符合該展覽的鮮明主題。早於二〇年代，朱沅芷已與左翼藝術家維克多·阿諾多夫等人密切往來，其後他更在三藩市成立中國革命藝術協會，宣揚現代藝術與革命理論的實驗性結合。由此可見朱沅芷早期已積極地建立藝術中的社會角色，並藉此發聲，而《田中奏摺》即為其理念之成熟關鍵作。

鑽石主義之誕生

在局勢動盪的兩戰之間，朱沅芷仍心繫祖國，以創作的力量回饋他的孕育之地。在三〇年代的紐約藝壇，公眾滲透力強的壁畫藝術大行其道，以迪亞高·里維拉為首的墨西哥及美國左翼畫家，藉著創造壁畫激發大眾對於社會危機的深思，帶給觀者無盡的視覺與思想衝擊。朱沅芷身為華人在外飽受歧視，尤其對壁畫中所蘊含的社會價值和美學觀點產生共鳴，繼而進一步將社會現實主義的元素融入自身藝術語言，才孕育出如《田中奏摺》般具有靈魂與思想的作品。

朱沅芷的藝術歷程，大致可分為「舊金山時期」、「巴黎時期」與「紐約時期」，在繪製《田中奏折》之時，藝術家已經走遍此三大城市，並將沿途的經驗和視野吸納和內化，培養出過人的藝術觸覺。朱沅芷「紐約時期」的作品在題材上比以往更具社會現實性，而在表現形式上則緊緊相扣現代主義者的思維；舊金山時期的共色主義特徵，結合在巴黎時期受超現實主義的啟發，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逐步融合，形成其所獨創的「鑽石主義」。《田中奏摺》的構圖以上下兩個不同的場景組成，在視覺效果上極具夢幻感，分割的畫面呈現兩道平行時空，形成時間與空間、真實與虛構交錯的表現。朱沅芷於畫作上投入很多的主觀成份，同時又將佛洛依德有關夢與精神的解析理論融入畫面，人物皆呈扭曲變形的狀態，不單體現了身軀的運動性，更呼應哲夢境裡超乎現實的誇張塑形。他運用立體主義式的物象分割法，將所有形象拆解成一個個細小幾何圖案的網絡，就如鑽石的切割面般清晰和細緻。

鑽石的各個切面皆映照著不同精神內涵，除了色彩、形體和光線以外，還有道德、目的、情緒等豐富的表現層次。在場景和主角的重組過程中，朱沅芷結合自身對中外哲學、心理學和現代主義的理解，深入地剖釋對象的外在與內在層面，在當時的畫壇上相當前衛。作為一位生活於美國的亞裔藝術家，朱沅芷不僅積極發展個人的藝術理論，實踐其開宗立派的宏大抱負，他更是毫不畏懼地透露對於政治、種族等敏感議題上的殷切關注。《田中奏摺》足以說明朱沅芷的藝術已超脫純美學的鑽研，他勇於刻劃出富時代性的社會現實與精神面貌，觸發更多共鳴與反思，為作品注入一股強大而澎湃的自信，以及鑽石般閃爍的藝術魅力。



附：藝術家女兒朱禮銀開立之作品保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