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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良美智 | 背後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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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

  • 奈良美智
  • 背後藏刀
  • 款識奈良,2000,《Knife Behind Back》(作品背面)
  • 壓克力畫布
  • 234 x 208 公分,92⅛ x 81⅞ 英寸
2000年作

來源

洛杉磯,Blum & Poe 畫廊
加州,私人收藏
現藏者購自上述來源

出版

奈良美智著,《奈良美智作品全集1984 – 2010 第一卷》(東京,2011年),頁168,編號P-2000-016,載彩圖

拍品資料及來源

我似乎看到這些孩子被邪惡的大人包圍,而他們拿著更大的刀子。

奈良美智


奈良美智的巨幅作品《背後藏刀》,一如沃荷的瑪麗蓮·夢露或李奇登斯坦的金髮女郎,展現當代視覺語言辭典裡一個充滿象徵意義和代表性的圖像詞彙。《背後藏刀》是拍場上歷來尺幅最大的奈良美智畫布作品之一,它道出一語雙關的警示:畫中並無標題所述的武器,凝造出宣而不戰的緊張氛圍,讓人提心吊膽,而隱藏的刀子更是強調了伺機而動的突擊意圖。藝術家使用了欲蓋彌彰的策略——不存在的刀子顯得更無所不在——兒童自相矛盾的叛逆、蓄勢待發的潛在力量和天馬行空的想像力不言而喻。這種著眼形之上、推崇意會的創作手法使《背後藏刀》在奈良筆下所有作品中獨一無二、無與倫比,高度凝練了陰鬱不滿而又可愛迷人的青春背後,那潛伏已久的意識形態和顛覆力量,堪稱奈良美智劃時代的象徵圖像。本畫比例超過了真人尺寸,藝術家用完美無瑕的筆觸描繪魅力四射的小小女英雄,讓身處二十一世紀的她繼承貫穿藝術史的持刀女主角形象。然而,與眾不同的她藏起了刀子,使她從朱迪絲到盧克雷蒂亞、以至夏洛特·科迪等執刀揮劍的女性形象中鶴立雞群,成為當中最機敏、最優雅、最強大的持刀女子。

《背後藏刀》作於2000年,也是奈良美智創作事業的分水嶺,他終於結束十二年的留德生活,返回日本。早在1988年,奈良從愛知縣藝術大學畢業後,開始攻讀德國杜賽多夫藝術學院六年制的藝術研究生課程,師從A.R·彭克,此後居住在科隆,直至2000年。在九十年代中期,奈良不時在名古屋和東京展出作品。這段時期,他的作品以濃重的黑色輪廓線勾勒,讓人想起新表現主義豐富多彩的色調,還有速寫、素描和漫畫的平白、粗糙或是「原始」的審美,日漸成熟的美學特徵已經嶄露頭角。正如松井碧總結:

「這些畫面均表現一個身處困境或孤獨之中的孩子,性別是女孩或者模糊,長著一個大腦袋和一雙銳利的眼睛。」(松井碧撰,〈白境之子:偉大的「小」藝術家——奈良美智〉,《奈良美智作品全集:繪畫、雕塑、版畫、攝影》,第1卷,東京,2011年,頁334)

松井碧表示,這些早期作品呈現出「有力的情感訴求和讓人浮想聯翩的神秘碎片,體現他優秀的繪畫敘事能力」。(同上)另一方面,水戶藝術館資深策展人逢阪恵理子則把奈良美智的獨特風格歸因於藝術家對新表現主義的改造,並融入童年回憶。(同上)

上世紀九十年代末,奈良美智的繪畫技巧逐步發展和完善:作品表面越發完美無瑕,透露柔和的深度和亮度。他受到許多藝術家的啟發,包括文藝復興早期畫家喬托和現代畫家巴爾蒂斯。奈良美智使用更柔和的粉色調,邊線也不像往日作品般尖銳分明,營造出漸入佳境的感官效果。正如松井碧觀察到,自藝術家在1996年起涉獵雕塑後,他的人物開始擁有「三維立體錯覺,透過光影承托,自柔和的背景裡走出來」。(松井碧撰,〈來自外界的凝視:奈良美智畫作中年輕人之優點〉,《奈良美智:如果你忘了我,我不介意》展覽圖錄,日本橫濱美術館(及巡迴), 2001年,頁168)更重要的是,奈良美智在取得這些繪畫成就時,保持極簡的風格,精心安排敘述方式、佈局和圖像框架,有效地傳達敏感的情緒。與此同時,德國的獨居生活狀態讓奈良美智更內省。獨在異鄉為異客,猛然喚起了他童年時期深深的孤獨;藝術家記錄到,這種生活使得他恢復了「真我感」,他之前幾乎忘記了這種感覺,因為在日本生活會感到「被他人目光包圍」(引自藝術家,《奈良美智:有點像你我……》展覽圖錄,日本,2012年,頁128)。

從2000年開始,奈良美智的創作展現出更明顯的轉變,同時間,他回歸到故土生活。首先,他使用了大尺寸的畫布,開始創作珠光底色的小女孩全身像,成為了具標誌性的作品。他用精細的筆觸和層層疊加的繪畫手法,營造溫和暗沉的色調以及一個既複雜又模糊的思想真空狀態,與具體可觸的人像並存——這象徵了身處於巨大、冷漠又疏離的世界中的渺小自我。松井碧觀察道:「在這些畫作裡,背景先是被描繪成一片虛無,指向深不可測的無意識,現在則暗示一個三維空間幻覺,使他的角色可以容身。」 (松井碧撰,〈白境之子:偉大的「小」藝術家——奈良美智〉,《奈良美智作品全集:繪畫、雕塑、版畫、攝影》,第1卷,東京,2011年,頁344)。第二個轉變——與九十年代早期頭部誇張、肢離破碎的作品相比,現在奈良美智筆下的女孩展現出「可見的人化特徵:頭部變小,表情變溫和,身體比例和真實的小孩更接近,她們的態度反映出成人的深思熟慮」。(同上)踏入2000年代,奈良用精巧的筆法、仔細的層層渲染和造型邊線塑造的小女孩形象,使人想起巴爾蒂斯那些銷魂的肖像作品,呈現出「融合寧靜、經典和幻想的獨特混合體。」(松井碧撰,〈來自外界的凝視:奈良美智畫作中年輕人之優點〉,《奈良美智:如果你忘了我,我不介意》展覽圖錄,日本橫濱美術館(及巡迴), 2001年,頁168)。第三個轉變是則最為關要:九十年代格外顯眼的刀子、電鋸、手槍和棍子紛紛消踪匿跡。自2000年開始,奈良美智將刀光劍影留在他的紙本作品上,畫布作品樸素沉著,整體形成嶄新靜謐的氛圍效果,結合了矛盾、戲劇、張力和懸疑。這些2000年後的畫作沐浴在隱隱約約的微光之中,籠罩在迷人的視覺靈韻下,展現出複雜的心理圖景。

藝術家爐火純青的繪畫風格、引人入勝的創作語彙,在《背後藏刀》蔚然成觀。本畫中宣而不揚的刀子意味深長;就在前一年,《黑眼睛女孩》(1999)和《手槍》(1999)毫不含糊地表達暴力,《去他的!》(1999)公然咒駡;然而只有少數作品繼本作誕生後依舊讓畫中女孩手持不同的東西——一枚四葉草(《小使者》,2000)、一根權杖(《小法官》,2001)、一張白紙(《來吧》,2001)。《背後藏刀》處於兩種迥異的敘述方式的交接處,它如同風向標,說明了藝術家在心理和藝術表達上的演變。談及描繪孩子執刀的早期創作,奈良美智說道:「看,它們(武器)很小,就像玩具一樣。你覺得他們能用這些來戰鬥嗎?我覺得不行。反而,我似乎看到這些孩子被邪惡的大人包圍,而他們拿著更大的刀子……」(引自藝術家,〈奈良美智〉,《組合語言》,網上來源,無頁數)。憑著這句辛酸的話,可以明瞭藝術家基于兩個寓意性和美學的考量,避免使用明顯的視覺道具。首先,2000年代的作品傳達出孩子們已經接納了自己在世界裡的邊緣地位:相比早期作品裡恣意的侵略性和稚嫩的輕浮感,後來的作品承認了「玩具」武器的無效。再者,去除張揚的主題後,通過一個更含蓄的表達方式,主角豐富的內心世界浮出水面,增強了觀者對聯想和敘事的感官體驗和精神敏銳度。

《背後藏刀》的造型風格和主題圖像都非常簡約,是奈良美智的典型作品。它展現藝術家的創作方針,吸收現代主義那種象徵式、速記式的圖像語言,留給不同年齡觀眾無限的共鳴和遐想空間。女孩主角天真無邪地站立著,一手藏在背後,她足以呼喚起藝術史上各種英勇無畏的弱者或邊緣人形象:年輕的大衛殺死巨人歌利亞、朱迪絲斬首暴將荷羅孚尼、夏洛特科迪刺殺政論家馬拉特等。《背後藏刀》完美地體現了奈良美智運用「涉世未深」的幼童形象,承載反抗和顛覆的寓意;它或許象徵小孩在腐敗世界中的天真爛漫和洞察力,或是代表足以衝擊人們原有現實觀的無窮無盡想像力。此外,奈良美智筆下的甜美形象締造了一種嶄新的語言,它無疑與普普、動畫、卡通與漫畫息息相關,不僅具有強大的感染力,並且認同「『次要』藝術所蘊含的潛能,包括『媚俗』圖像在表達當代人類情感方面的強大承載力」。(松井碧撰,〈白境之子:偉大的「小」藝術家——奈良美智〉,《奈良美智作品全集:繪畫、雕塑、版畫、攝影》,第1卷,東京,2011頁,頁349)引用本雅明的話,松井碧認可「媚俗」、「大眾化」、「溫暖人心」的革命潛力,闡明了奈良美智「次要」視覺詞彙的劃時代現象。面對小英雄一身華麗紅衣、怒目審視,我們舉目與她直勾勾的眼神相遇,試圖尋求赦免——赦免我們的不滿、憤怒、對這個註定不完美的世界的抗擊,並試圖像她一樣,無論世事紛繁惡俗,都得到啟迪並獲得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