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群 | 歸去來兮辭

款識歸去來兮辭（右方）朱德群 藝術家鈐印（右上、左下）

歐洲重要私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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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舟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乃瞻衡宇，載欣載奔。僮僕歡迎，稚子候門。三徑就荒，松菊猶存。攜幼入室，有酒盈罇。引壺觴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顏。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策扶老以流憩，時矯首而遐觀。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景翳翳以將入，撫孤松而盤桓。

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游。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農人告余以春及，將有事於西疇。或命巾車，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尋壑，亦崎嶇而經丘。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羨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內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乎遑遑欲何之？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懷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 ！」

晉．陶淵明《歸去來兮辭》



天門真義．書畫合一

朱德群、趙無極、吳冠中的繪畫作品，均體現了中國書法特徵；然而三位法蘭西院士之中，唯朱德群有自成體系的書法作品傳世，為研究中國書法與抽象油畫之關係提供重要範本。朱德群的書法基礎源於家學，最早因父親的關係而以王羲之的狂草開始習字；及至杭州藝專時期，藝術家雖然在課堂主修西方現代藝術，課前課後卻勤於習字，此一習慣即使日後遠赴巴黎，依然未曾稍改，成為朱德群抽象繪畫中血脈相連的藝術基因。是次晚拍登場的《歸去來兮辭》（拍品編號1037）是朱德群傳世書法尺幅最大之作，其浩瀚尺幅讓藝術家得以盡情發揮，亦讓觀眾得以一窺作為書法家的朱德群的藝術世界。朱德群的書法，整體上有懷素狂草之剛勁，而融入柳公權之精神，在謀篇佈局時則頗有明代祝允明之風格，若以《歸去來兮辭》為例，即可見其大小、簡繁迥異的字體，實與內容文氣相關，文字忽左忽右、倏大倏小，實乃藝術家恣意炫技，表現自己駕馭空間及留白能力之體現，最為明顯者，乃第六至九行「舟搖搖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載欣載奔。僮僕歡迎，稚子候門」幾句，朱德群在寫上一句之時，明顯已經想好下一句需要放大之處，因此特意縮小、並以簡筆書寫部份文字，以便突顯他想強調的「搖」、「飄」、「前路」、「微」、「瞻」、「歡」、「稚」等特別能觸動其形式之美或詩性之美的字詞，如此洋洋灑灑數百字下來，更能體現其胸臆之中自有法度規矩，可見中國藝術傳統的所謂「書畫同源」，並不止是顯淺的畫上題字，而有更入刻的空間布局及抒情言志上的深層內聯關係。

朱德群的書法形式，在表達不同文字內容的時候會有所改變，如果說藝術家寫陶淵明辭官歸故里的《歸去來兮辭》是為了抒發胸中逸氣，那麼《大江東去》（拍品編號1038）則體現了他更多的英雄氣概與豪情壯志。在這闕家喻戶曉的宋軾《念奴嬌．赤壁懷古》，藝術家在首句「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已可見其線條如龍泉柳葉般鏗鏘鋒銳，與《歸去來兮辭》遒勁游刃迥然不同；若以朱氏書法與其油畫並觀，則更能發現朱德群如何以書法激活他的抽象世界。饒有味的是，藝術家在書法作品之上，往往鈐上「天門居士」或「有君園」之私章，展現他在油畫作品中難得一見的傳統文人氣質。



註：日內瓦朱德群基金會已為此作品提供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