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 | 紫洋裝珍珠項鍊女士

款識玉 SANYU（右下）

巴黎，圖歐拍賣會，1966年9月
賈克‧尼耶沙瓦藏品
重要私人收藏

〈常玉素描與水彩全集〉衣淑凡編（台灣，台北，財團法人立青文教基金會，二〇一四年），圖版W63，18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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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的繆斯 2016年秋季，適逢常玉逝世五十周年，香港蘇富比推出單一私人收藏專題拍賣《美的想像：常玉人物描寫》，此乃拍賣史上最具規模之常玉紙本專場，寫下極具歷史性一頁：場內外有近三百人爭奪二十多件拍品，全部均以超出高估價多倍成交，不僅改寫常玉紙本往後在市場上的定位，更喚起各藏家對現代亞洲藝術紙本創作的關注。蘇富比有幸再度徵得源自以上同一重要私人收藏的最後僅存三幅常玉女性肖像水彩作品，無論是質量，抑或歷史含義上，《綠袍女士》（拍品編號1001）、《紫洋裝珍珠項鍊女士》（拍品編號1002）和《閱讀中的黃裙女士》（拍品編號1003）皆是同類型作品之冠；由她們為2018年春拍揭開序幕，一起再續「美的想像」。

常玉個性隨性不羈，受蒙帕拿斯的波西米亞氛圍所吸引，他捨棄學院派教育，選擇寬鬆自由的生活與創作模式，巴黎城市每一個角落都可成為他的「畫室」。巴黎畫派中，莫迪里亞尼以其削細、拉長的人物肖像見稱；常玉的人物素描創作不輟，他筆下的女人同樣誇張變形，無論裸體與否，模特兒都被描繪成頭小身大，臀部與雙腳尤其豐腴健碩，其形態遠離事實本質卻又不失幽默感，更被藝術家生前好友徐志摩戲稱之為「宇宙大腿」。他的靈感來源，並非只有大茅屋畫室舞台上的模特兒，有時他會描繪一同作畫的同伴，有時他又會跑到附近的咖啡館速寫鄰座客人。入畫之對像繁多，但能夠稱得上為藝術家「繆斯」的模特兒，其實只有極少數。是次上拍三件作品中的模特兒，在常玉的藝術生涯中皆有著非常特殊的地位，其稀有價值自是不言而喻。藉素描習作為由，常玉的女體速寫透露藝術家在血氣方剛之齡，對異國女性的好奇、愛慕與慾望。

《綠袍女士》和《紫洋裝珍珠項鍊女士》兩幅作品中的模特兒梳著相似的短爽髮型，在濃艷的妝容下，五官特徵非常相若，應為同一人，其形象之出眾助以推斷出她便是在二〇年代風靡巴黎藝壇的傳奇模特兒－蒙帕拿斯的琪琪（原名愛麗絲．普林）。琪琪才華洋溢，她自十四歲起為擔任模特兒，同時亦是位歌手、演員，畫家和作家。她豐腴兼魅惑的體態，贏盡巴黎畫派諸位的喝采，藤田嗣治、基斯林、莫迪里亞尼、曼．雷等十多名居法藝術家都曾以她為靈感繆斯，成就無數不朽的經典作品；海明威更曾在琪琪自傳的序裡稱其為「蒙帕拿斯的主宰」。常玉的素描作品中，亦不乏琪琪的影子。據旅法藝評人陳炎鋒所記載，常玉的圈內友人都證實了他與琪琪的來往；此外，琪琪更曾在回憶錄裡提到，自己需要開始學習中文，由此可以推測她與常玉的關係匪淺。

《綠袍女士》中半裸露的琪琪傾斜地躺臥著，感覺悠閒又寫意，其肢體語言擷取西方藝術中最為典型的裸女姿態，風情萬種但又不失矜持，讓人聯想起文藝復興時代提香的《烏爾比諾的維納斯》。她的右腳蜷縮並跨越左腳，展示雙腿交叉的媚態，並刻意將私處隱藏於觀者的視覺之外，激發無限遐想。憑藉雄厚秀麗的書畫技藝，常玉將技巧中學西用，以毛筆勾勒裸女玲瓏浮突的輪廓，其線條簡約、活潑，又似書法般流暢和敏捷，沒有絲毫猶豫的痕跡，可見藝術家著筆時自信又俐落，以簡單幾筆即帶出人物的生動傳神。常玉又以多階的粉紅色調分辨模特兒身軀、胭脂和唇色的紅潤程度，與其身上的蘋果綠色長袍形成完美的色彩對比，互相襯托之下散發出花紅柳綠般的吉祥氣息，為畫面增添東方情懷。《綠袍女士》用色大膽，其造型同時呼應西方現代元素，如表現主義與野獸派中的簡練和純粹，在交疊的脈絡下，織出東西共融、獨樹一格的畫風。

《紫洋裝珍珠項鍊女士》中的琪琪一身珠光寶氣，洋裝配以高跟鞋和珍珠項鍊，點綴模特兒的華麗氣質，其袒露的胸脯和裙下的春光賦予作品濃厚的情色意味。畫中琪琪穿著具標誌性的半透明黑色長筒襪，根據《常玉素描與水彩全集》中所記錄，常玉的絲襪女郎水彩作品不足二十張，當中黑色絲襪只有十張左右，每逢釋出拍場，定必引起激烈競爭，其吸引力不容忽視。自1889年開幕以來，蒙馬特紅磨坊便成為藝術家們喜愛流連和交際之場所，歌舞女伶成為他們筆下的描繪對象。本作品中的琪琪以舞孃的身分展現眼前，棟腳而坐的姿態盡是誘惑，反映藝術家對女性多變的形象有著毫不掩飾的著迷。受到源自西方藝術造型的感染，常玉對量感的觸覺殊為敏銳，特別於《紫洋裝珍珠項鍊女士》，他在人體的外則和主要肌理上暈染簡約的陰影，以增強人物的體積感，再運用上屬於中國山水畫的「留白」技巧， 表現出天然潤澤的皮膚，以及光滑誘人的絲襪，虛實有度，以捕捉對象的神韻。東西技法雙管齊下，反而帶出作品的現代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