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款 (五代)

拓本原文：北方大聖毗沙門天王，主領天下一切雜類鬼神，若能發意求願，悉得稱心，虔敬之徒，盡獲褔祐。弟子歸義軍節度使特進檢校太傅譙郡曹元忠，請匠人雕此印板，惟願國安人泰，社稷恒昌，道路和平，普天安樂。于時大晉開運四年丁未歲(947)，七月十五日紀。

引首：晉佛堪圖。君直仁兄屬正。鈍齋吳郁生。鈐印：「吳郁生印」、「鈍齋」



裱於卷內署簽：石晉開運四年，歸義軍節度使曹元忠雕造，毘沙門天王象。葉恭綽敬題。鈐印：「遐庵」



題畫：晉佛堪圖。歲在庚子(1900)，敦煌石室所藏復出人間，吾友曹君直得石晉開運四年沙州節度使曹元忠雕印毗沙門天王象，郵書來告。案「毗沙門」梵語也，或云「鞞室羅懣囊」，或云「毗舍羅挲拏」，或云「吠室囉末拏」，大率譯為「多聞」，詳見唐釋慧苑、宋釋希麟《諸經音義》。惟唐釋慧琳《大寶積經音義》於于闐云，案此國今即貫屬安西四鎮之城。彼城中有毗沙門天神廟，七層木樓神居留上，甚有靈驗。其國界有牛頭山，天神嘗棲宅。此山考《唐書‧西域于闐傳》，上元初以其地為毗沙門都督府，《地理志四》鎮都督府於毗沙，注云：本于闐國是毗沙都督府，即因毗沙門天王廟得名。沙州距于闐既近，節度使曹元忠又與國王李聖天有連宜，習其宗教，崇奉毗沙門天王也。第石晉至今千數十年，而其造象必待君直得之，姓名相同，夫豈偶然。昔釋文瑩《玉壺清話》，記長沙北禪經堂中懸觀音印象，下題：「王雱元澤記會稽關杞刻」，當為紀載雕版佛象之始，以此相形，歎積薪矣。吾知君直受持供養，必有不負此段因緣者，為作圖貽之。宣統元年(1909)臘八日，元和顧麟士并記於因因盦。鈐印：「顧鶴逸」、「西津」、「鶴逸畫記」、「鶴阜山樵」、「顧六」、「鶴逸」



題跋：（莊）勑推誠奉國保塞功臣歸義軍節度使特進檢校太師兼中書令西平王曹元忠象。右石晉西平王曹元忠供飬壁畫像，原蹟在敦煌。癸巳年(1953)夏，穀孫道兄命喆兒撫於卷端。余按，曹夫人與其子皆有畫象，同出千佛洞中，昔觀堂先生曾為長跋載之《集林》，亦為君家舊藏，然則君家所收曹氏文物可謂多矣。莊嚴并記。鈐印：「莊嚴」



（溥）庚申(1920)秋，曹君直自滬携此卷來徵題，蹟奇而事雅，予決其必傳也。昔魏荀彧字文若，北魏臨淮王亦名彧字文若，姓不同也。朱買臣亦有二，行不同也。他若司馬相如、唐李白、張溫、韓翃輩，或有慕而然，或無心暗合，無足異者。至國朝于清端、于襄勤皆名成龍，同仕於康熙間，且皆為名臣，可謂奇矣。然究不若此歷十七次丁未之鎸名古器，而展轉入於九百六十餘年後同姓同名人之手為最奇也。隴西李約得蕭子雲書以之名齋，傳為佳話，豈若此之珠還劍合，殆佛家之所謂夙緣歟？予決其必傳也，拓印亦極精雅，君直其保之哉！是年九月十八日，題於青島，溥偉。鈐印：「和碩恭親王」



（沈）毗沙門事實，曹君自跋至詳，壁仍全，余稽釋典證之，久而未有以報也。北方毗沙門經軌，大抵出自不空，不空所出凡五部種：曰北方毗沙門天王經、曰別行法、曰隨軍護法。真全有二本：一主毗沙門、一主那吒太子，曰毗沙門儀軌。惟儀軌載：天寶元載壬午(742)，明皇請不空禱兵事於道場，及安西奏天王見於北方城樓却大食兵，事甚具，且圖天王神樣以進，奉勑宣付十道節度所在軍領，令置形像祈禱供養，此即《佛祖統紀》、《至順鎮江志》諸書所本，諸軍州天王堂之始。此畫像其歸義軍所置供養者歟？其形像殆即安西所進天王神樣歟？毘沙門眷屬有吉祥天女、有八兄弟、五太子、二十八使者，此像天王之右為吉祥天女無疑。天王左之蒙全虎皮壯士，當是八兄弟，夜叉大將之一。上方小兒蓋五太子之一，或密家指為禪膩師，儀軌盛稱獨健，真言稱那吒，無顯證以定之矣。擎小兒者，當是二十八使者之一，小兒作騰踊向塔勢，或即儀軌所謂每月二十一日那吒與天王交塔之象欤。《宣和畫譜》：隋展子虔有授塔天王圖，惜無由見而證之。此圖與不空所說不盡同，彼云左禾柱腰而此托塔，彼云腳下二鬼而此則一女人，不空又不言有佩刀。世間所傳天王像蓋五六種，與不空不盡同，亦與此不盡同，惟所謂根本毗沙門堂像者，戴寶冠，左塔右鉾，帶腰刀立天女上，天女安坐以兩手捧天王雙足，與此相合，所謂毗沙門堂者，即諸軍妙天王堂，故知此是安西神樣，非不空神樣也。天王有護國之願，又有卻病功能，曹君供養齋中，熾盛塔光、吉祥雲氣周圍擁護，杜陵愛報國之忱、思邈長年之術，有不隨求如願者乎？辛酉(1921)臘後五日，曾植題記於海日樓中。鈐印：「寐叟」、「海日廔」



（臺）毗沙門天王象，為我國雕版史極珍貴之資料，惟石晉亡於開運三年，四年實為劉知遠天福十二年，故雪橋詩云爾：沙州遠在荒裔，初未知中原已非故主矣。毗沙門事實，寐叟考証，至為翔審。陳石遺云：「寐叟以精熟佛典自喜」，觀此可知。辛酉(1921)歲叟年七十二，明年壬戌(1922)遂捐館舍。穀孫道兄舊藏敦煌名品多種，此其一也。戊申(1968)端午後，靜農識於臺北寄庽。鈐印：「臺靜農」、「歇腳盦」



（吳郁生、勞乃宣、升允、鄭孝胥、楊鍾羲題跋，文略)



鑒藏印：「蔣祖詒」、「穀孫鑒藏」

Frontispiece: minor mold stains can be foundWoodblock print: foxing stains at the middle, minor paper loss, slightly restored at the leftPainting: minor mold stains throughoutColophons: minor mold stains can be fo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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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晚清大儒曹元忠巧得五代沙洲歸義軍節度使曹元忠訂製之《大聖毗沙門天王像》木刻版，兩者皆同名同姓，何其妙哉！就此顧麟士繪畫贈興，沈曹植考木版圖象及歷史背景，蔣穀孫更請莊尚嚴父子繪五代曹元忠供養人肖像，使此卷生色不少，妙趣妙趣。

曹元忠字揆一，號君直，光緒甲午舉人，官至內閣侍讀學士，又曾主持校理內閣所藏秘籍之職，學識淵博，海內通人。精鑒別古藉，考其源流，著有《箋經室所見宋元書題跋序》等。而五代曹元忠(?-967)為第四任歸義軍節度使，以朝貢中原，為沙州等地來三十多年的穩定繁榮。常修建佛窟，其供養像在多個莫高窟中皆可見，當中以榆林窟第19窟保存較好。而《大聖毗沙門天王像》是曹元忠於盂蘭節時訂製，圖文並列，前一年有契丹南下滅晉，為中原戰亂之時，故在947年開始雕版印刷佛經，帶政治及宗教意義。相同木版印在大英博物館藏一件，編號1919,0101,0.245。

密韻樓早期稱「傳書堂」，是浙江南潯藏書家蔣汝藻(1876–1954)的藏書樓，因復得祖傳宋代湖州詞人周密著《草窗韵語》孤本，故改稱「密韻樓」。蔣氏字元采，號孟蘋，別署樂庵，實業家。其藏書豐富，以宋元善本為多，是清末民初湖州四大藏書樓之一。

蔣汝藻長子蔣祖詒(1902–1973)，字穀孫，號顯堂，又號峴翁。濡染家學，師從王國維先生，善辨碑拓古藉，精鑒書畫，嗜古器物，收藏經眼甚廣，與吳湖帆、龐萊臣、葉恭綽、譚敬、張珩等時有往來易物。40年代移居台灣，曾參與1961年「中國古藝術品展覽會」之設置展品審議，於美國等地展出多件國立故宮博物院之文物精品。晚年曾授教於台灣大學，常與莊尚嚴、台靜農等談藝賞翫，台靜農先生著《題顯堂所藏書畫錄》可窺探其收藏之精妙。

本輯共十一件密韻樓蔣氏舊藏，皆由蔣氏後人直接提供。而全七冊元《妙法蓮華經》、宋張文靖秀麗書扎四開及石濤早期山水冊，更為難得，足見蔣氏之收藏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