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梵志

一九九九年至二〇〇〇年作

上海，香格納畫廊
現藏者購自上述來源

〈我，我們：曾梵志的繪畫〉（中國，湖北美術出版社，二〇〇三年），3頁
〈曾梵志近作〉（中國香港，漢雅軒畫廊，二〇〇五年），6頁
〈曾梵志：一面具，一印記〉（德國，Hatje Cantz Verlag，二〇一〇年），81頁

This work is generally in good condition. There are patches of possible former mould damage across the entire surface of the canvas mainly grouped to the top, left and right edges, and the centre bottom left half of the canvas. Having examined the work under ultraviolet light, there appears to be no evidence of restor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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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其自流之線
曾梵志

曾梵志可謂是中國當代藝術的代言人，其廣為人知的「面具」主題在作品中無處不在，有關亞洲當代藝術討論之處必有提及。藝術家蜚聲海外，曾在世界各地眾多博物館舉辦作品展或回顧展，例如紐約高古軒畫廊和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以及最近在巴黎現代藝術博物館上演的回顧展。聚光燈下的曾梵志絲毫沒有停頓，依然不斷為我們帶來驚喜。是次上拍的兩件重要作品《無題 4號》及《天空系列》分別代表了兩個不同的後〈面具〉時期，彰顯曾梵志在〈面具〉系列後發展的多樣風格，更將其精湛成熟的藝術技法展現無遺。

二〇〇〇年左右是曾梵志藝術事業的重要轉捩點。隨著千禧年的到來，藝術家在其美學靈感攝取和藝術方向兩方面都踏入新的領域。二〇〇〇年以後的作品走向兩個方向，一些好像其早期表現主義作品的變奏，另一些則回歸到傳統的肖像題材，人物所戴的面具也終於被摘了下來。

觀者從《無題 4號》(拍品編號780) 中可見曾梵志處理肖像畫的造詣之深。構圖設計巧妙，呈現畫中之畫，也像一場擾亂視線的戲中戲。畫中肖像紀年一九九九，而整幅畫作，或者說是掛著肖像的「牆」上，則紀年二OOO。肖像中的男子滿身紅色顏料，令人回想起其九十年代的〈肉聯〉和〈協和醫院〉系列。或許藝術家想把其筆下終於露出真面目的人物再次蓋上藏起來？這次他用的不是面具，而是層疊的顏料。如此在人物上覆蓋拖曳顏料更預示了其「濕疊濕」手法，也就是在未乾的顏料上再加以濕顏料而造成的神秘怪異效果。或許藝術家還不肯完全摘下面具。《無題 4號》是一件描繪藝術品的藝術作品，帶有一絲諷刺，像是曾梵志在對自己作為藝術家的思量，充滿自我反省的意味。這種反省僅在其幾幅自畫像中出現過，數量之小令這幅作品更見珍稀。畫中人目光深沉有力，直射入觀者眼中，力量並不亞於古斯塔夫·庫爾貝的《絕望者》，它逼使我們與畫中人對望，像是在凝視鏡中的自己。

再看同系列的其他無題作品，例如同年的《無題 2號》, 不由看出曾梵志在這一系列無題作品中表達的主題相當個人。《無題 2號》中戴紅領巾的主角代表著曾梵志的童年，也是他被排斥的回憶，《無題 4號》的主角則身穿中山裝，從親近的童年校服到成年人裝束的轉變，表達出曾梵志從熟悉的武漢搬到北京後經歷的種種困難與精神上承受的壓力。他感覺到身份的迷失，曾回憶道：「九十年代中，中國正在迅速轉變 … 中國官員開始穿西裝、打領帶… 大家都想穿得好看，但是看上去有點虛偽。我覺得他們只是想從表面改變自己…」¹ 如此看來，《無題 4號》更顯罕有，它代表了一個轉變時期，是藝術家從〈面具〉系列到後期創作的過渡，也是回望自己從武漢到北京的遷移。從〈肉聯〉和〈協和醫院〉系列到〈面具〉系列，正是此遷移所帶來的改變。

藝術家在二〇〇〇年以後的作品又走向了另一方向，畫面開始加入更多背景元素，如風景或含糊的地點提示。踏入新的千禧之年無疑把藝術家的眼光也帶到新的領域，美學啟發和藝術方向都有所改變，他的作品包含了其當時已頗為知名的表現主義風格，亦加上隨筆新添的中國調子。曾梵志把焦點放在東方，作品既有德國表現主義的敏感精神，亦毫無疑問帶有中國特色。

當時藝術家曾表示：「一直以來，我都想在藝術的領域找到一把屬於自己的聲音，不受任何過往大師影響。」曾梵志在一九九〇年代末至二〇〇〇年代初開始回歸傳統中國文化，尤其重視宋代水墨畫作，在長達十餘年的探索中，曾梵志遊走抽象與具象之間，最終找到東西方藝術的平衡點，打造出自己獨具一格的藝術道路。

二〇〇三年往後的幾年是這次探索的一個關鍵時期，曾梵志把至此的許多實驗都暫時放下，抽象線條變得克制有序，技法紮實。藝評家呂鵬認為這是他真正開始內觀，朝中國傳統山水畫邁進的時刻。山水畫是中國重要傳統風景畫形式，而傳統水墨山水所蘊藏的正是人與自然甚至宇宙合一的精神。

是次上拍的另一幅作品屬〈天空〉系列（拍品編號 781），此系列包含了從孩童到毛澤東等重要人物的不同角色，他們立在泛紅天空下，系列後期的作品中天空漸轉為鈷藍色調並綴有灰點，與自然的步伐協調一致。

如曾梵志本人所說，「（〈天空〉系列的）靈感來自我的童年，只是抬頭望天就會激起我腦中各種奇妙的想像。我們走路時總有天空在旁陪伴，直到現在，我依然能夠聽到它的聲音，聞到它的味道。」作品中因此有了對童年的回味，藝術家似乎在以這種方式，在每個模糊斷裂的筆觸間重新經歷那些時刻。《天空系列》淳熟演繹曾梵志的童年回憶，藝術家似乎可以通過呈現自己的過去，重回那段時光。

曾梵志看似感性深沉，他以敏銳的眼光審視自己的過去，反覆思量，審慎決斷，絕不僅是一味緬懷。是次上拍的兩件作品《無題》及《天空系列》呈現曾梵志童年的片段，以及他的自我個性，加以細心剖析。這種細膩誠懇的自我檢視使得曾梵志衝破過去的界限，繼續發掘自己的潛能，無愧二十一世紀最受尊崇的藝術家之一的美譽。

[1]Sonia Kolesnikov-Jessop, “Zeng Fanzhi: Amid change, the art of isolation”, New York Times, May 3 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