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銘 太極系列 銅雕 一九九一年作

款識：
朱銘，91，3/6

新加坡，誰先覺畫廊
亞洲私人收藏

This work is generally in good condition. Patina is slightly green in the inner crevices and is inherent to the nature of the medi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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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附設新加坡誰先覺畫廊所發之證書

潛龍破江
朱銘

朱銘的「太極系列」問世於1970年代中期，不僅是其藝術生命的一面豐碑，亦是中國藝術史上的一項創舉。融會道家哲學與傳統武術，朱銘打破中國自古以雕塑為宗教用途之舊矩，以現代雕塑重新演繹國粹，在台灣、日本、香港、新加坡等華人地區，深受歡迎，遠至歐、美諸國藝壇，亦廣被推崇。西方自文藝復興以來，即視雕塑為藝術創作中極其重要之一環，朱銘藉著西方重視的藝術形式，把深厚悠長的東方文化重新提煉、演繹，滙通古今中外，打破地域隔閡，獲得空前成功，成就足與西方現代雕塑大師並駕齊驅。日本雕之森美術館、新加坡國家博物館、香港中文大學、交易廣場，以至以色列特拉維夫藝術博物館，俱有收藏，可見「太極系列」無遠弗屆之魅力。

「青龍出水」是太極拳先守後攻之一式。當對方來襲之際，己身不閃不讓，穩守拆招，同時蓄勁待發；及至對方攻勢瓦解，露出中門空隙，即紮右偏馬步，左掌後撩，彈飛右拳連環出擊，高至鼻樑面頰，低至脇肋腰腹，俱在攻擊範圈之內。此中要訣，是撩掌、發拳速度要快，彼此成對拉勁，增加威力；發勁時轉腰沉胯，作為重心，鬆緊收放之間，務求乾脆俐落，正如潛龍破江而出，抖掉身上水珠，騰躍飛昇，此招亦因以為名。本作尺寸接近人體比例，在表現拳法威力方面更為真實，觀者在欣賞的時候，形同與之互動，其箭在弦上之氣勢沛然欲發，極具臨場效果。

「美」的準則與民族性

身體是人類共通的符號，跨越歷史時空、突破地域界限。自遠古文明確立「美」的準則以來，西方文化一直見証著對完美體態鍥而不捨的求。當代社會沈迷健身文化，引證為達致理想身段而無所不用其極。理想亦隨著時間而有所改變，文化差異更衍生了多樣化的詮釋；今天的模特兒會毫不猶疑地將魯本斯筆下的裸體歸入「肥胖」一族，情況就如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工作婦女的強健體魄，與古代女神維納斯的婀娜身型是完全對立一樣。然而，一向以來，身體都被視為人類最強大的資產，一種持續固有的武器維繫著人類社會的團結，這個看法從來沒有受到質疑。

馬蒂斯的《仰臥裸女》（拍品編號22）是傳統西方裸體女像的經典。畫中人接受作為被觀看的對象，坦蕩蕩地面對預計是男性的凝視。其身體裸露於我們的眼前，毫無遮羞的意圖。然而，緊閉的眼睛卻暗地裏破壞了這份慾望投射的自信；她對我們的存在毫不知情，並將鬼祟偷窺的角色加諸我們身上。這與波特羅的《斜臥裸女》（拍品編號21）形成鮮明的對比。畫中主角在兩個層面上與我們建立起對話；首先，她扭動身體引誘我們，主動開放自己讓我們審視。她與馬蒂斯的主角的明顯分別，在於她堅定不移的眼神接觸。我們成為畫中人的觀看對象，正如畫中人是我們的觀看對象一樣，在對等的位置。男性垂涎美色的傳統觀看裸體角度一下子就被一個簡單的回望、帶挑釁性的眼神顛覆了。波特羅的創作貫徹他對女體在其最自然狀態的歌頌，引人入勝。他的作品不僅是一種視覺體驗；令人想起生育女神塑像的豐腴胴體，他還透過《斜臥裸女》（拍品編號21）誇張的臀部、《俯臥裸女》（拍品編號20）背部起伏的曲線和《芭蕾舞者》（拍品編號15）柔軟蕩漾的大腿，提升我們對身體的感性探索。雖然馬蒂斯的女人可能比較接近我們今天認為的「好身材」，但波特羅的女人卻挑起了男性返祖性的肉慾 ─ 人類背後的原動力。

這些都是廿世紀的作品和局限於男性對女性身體的物化。讓我們放眼同一世紀的亞洲藝術，便會發現一套截然不同的論述，身體的主導地位降低，代之而起的是由身體而引發的外在概念。今次拍賣的波特羅和馬蒂斯作品，都消融在女性裸體的焦點上，反之尹坤和尹俊的作品則意指物外，充滿弦外之音。在尹俊的《哭系列》（拍品編號17），女孩的面孔壓倒纖巧的身軀，引領我們從感性的層面、而不是物理的層面去解讀圖像。我們撞上了女孩百感交集的一刻，她的臉蛋朝天，嘴吧無聲地發出哀號。她的眼淚，比液體還要凝固，鮮明的掛在臉上，為畫面增添一份雕塑的維度。這不是一個單純的人體形態研究，而是關乎人類的傷痛和原始情感。同樣地，尹坤的《中國英雄07-06-6》（拍品編號16）裏，身體只不過是用作支撐士兵的面孔。一式的面容，沒有半點個人特色。這是否就是社會的寫照？在一個人口超過十億的國家，個人的身份並不確切，每個人都有可能淹沒在漫漫人海的文化洪流之中。畫中人只有一位是睜著眼睛，觀察著週遭的人。他的目光越過其他人的頭頂，投向畫面以外的一點；他是否望向遠離圍繞著他的平凡群眾的地方？在朱偉的《中國、中國》（拍品編號18），這個概念更加發揮得淋漓盡致。光是它的標題就像是愛國主義的集體吶喊。這兩個人物只有簡約的鼻子和耳朵標記，同時將身體蕩向前方，他們是一股團結的力量，沒有絲毫個性或是更大運動潛力的跡象，他們的臂胳牢牢地貼著身軀。我們在這裡看到的，是人體形態服膺於更宏大的理念，其重要性超越形式主義的解讀，意味著更廣泛的議題。

有時候，人體形態會被抽象化，如朱銘的《太極》系列（拍品編號13 及19）。他剖析人體形態，試圖以視覺語言表達太極的精神底蘊 ─ 駕馭個人的能量以達致心境平和清明。朱銘抽絲剝繭，將人體還原至最基本的形態。木材表面粗糙的線條，與太極的克制和蓄勢待發互相呼應。正如雕塑中的人物專注於太極的動作，朱銘利用未經處理、未受油彩清漆玷污的木材，全心全意地捕捉武術精神，呈現自然最純粹的形態。

在歷史上，人體形態在藝術的領域經歷了重大的轉變。然而，由於它具備被同化以符合不同目的、而又保持核心完整性的潛力，故此得以繼續生存。無論是為了政治目的、或是純粹美感的愉悅，這個主題穿越不同年代、在不同文化一再出現，引證著人類身體堅毅不敗的力量。